贺呈梦男me

杜鲁门主义【现代AU】[11]

尚有【【【蝉】】】:

明诚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非常长的梦,长到从心口无限延伸着,最后像一片雾气笼罩了他,从头到脚,由内而外。他们变成深海里静谧到让人窒息的冰冷,变成海草一样缠绕在他的脚踝的惶恐,变成沉沉的晦暗里飘忽不定却挥之不去的压抑。他睡得很不安稳,像是陷在泥沼里的失足的鹿,挣扎也是无力的,逃离也是无望的,就在一片茫茫的浩渺烟涛里飘, 在一汪深的探不到底的泥泞里沉。


 


 


然后就被人用一把热毛巾在脸上擦,热气冲得他喘不过来气,鼻腔肺腔里都是一片蒸腾,不怎么熨帖但是好歹让他找回了一点暖意,他配合地把头抬起来一点,让拿着毛巾的人能擦得更趁手。


 


 


老王的铁汉柔情有点要命啊,他在一片温热里这么想。


 


 


然后他就听见有非常熟悉的声音,问他“还难受吗。”


 


 


当然难受了,他混混沌沌,像是谁开了一把电动打蛋器,把他的脑子搅得稀碎,以至于他只能感觉到着声线是熟悉的,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是谁。


 


 


等到终于反应过来,这不是老王的时候,几乎只是在下一秒,他就僵掉了手脚,屏住了呼吸,像是有东西在他胸口剜了一下似的,让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,任何言语,却在在一瞬间清醒过来。他在一时间回复过来的意识里突然明白,是谁来了,然后他在长而且沉的吐息里想,终于,还是来了。


 


 


已经不再像个小孩子一样,望穿秋水地等他,一门心思地等他,在原地不加徘徊的等他,可他还是来了。


 


 


他想起之前,他也是这么等过他的。


 


 


那时候明楼已经上了大学,每个周五,就会开着明镜送他的一辆白色小车,来接明诚和明台放学。明明告诉明楼是五点半下课,明楼却总是姗姗来迟,这个时候,明诚就带着明台,在学校门口等待自家的大哥。


 


 


明台那时候正是狗都嫌的淘气年纪,分分钟都像是脱了缰的野马,在家里除了明楼,谁都管不住他。明诚不敢乱跑,就站在约定好的地方不挪窝,明台却不安分,在等待的时间里就窜得没有影子。明诚摁不住明台,想去逮他又不敢离开,怕明楼到了找不到人,就把书包放在地上做个记号,抽身去追。等到终于把明台揪回来,就看到明楼一手提着他的书包,一手被汪曼春挽着,迎着最后的夕阳,对着他笑。


 


 


明楼那时候已经成年,身量十足,高个宽肩,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。汪曼春青春窈窕,也正是最好看的年纪。明诚跟在后面看着他们,他说不出什么感受,但是却真心实意的,为着明楼的愉快而愉快着。


 


 


上了车,他和明台都坐在后座——副驾驶上是汪家大小姐,那是公主和王子的专座。明楼会把汪曼春先送回家,才拐弯回到明公馆。


 


 


他在车上对着两个弟弟笑,问他们:“等了多久?”


 


 


等了多久,都不重要,因为每一次都没有这一次久,而每一次总归都是等到了。但是无论多久,他总会等的。


 


 


他在明楼不怎么温柔的动作里想,大哥又来晚了,这次,又会是因为谁呢。


 


 


但他不会问,他永远不会问。


 


 


在明楼看着他的时候,他也抬眼去看明楼,他们都有足够良好的心理素质,可以在这样的对视里各自镇定。明楼还是印象里一样的沉稳,自如,不动声色,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还是明诚读得懂的。明诚不知道在他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,但是却明白,自己的确是变了一些的,至少与他们最后相见的时候相比,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同了——因为明楼皱着眉头,神情是少有的疲惫和不加遮掩的不愉快。


 


 


明楼没有说话,虽然面色不怎么好,也只是把一杯水递给他。


 


 


他并不渴,却喝的很急。在喝水的时候,他终于能理直气壮地躲开明楼的视线——这道视线穿越了三年的时光,终于又投在自己身上,一样的炽热,一样的沉重,但是他自己变了太多,也变得太胆怯,三年后,反而是他不敢对上那道他追随了那么多年的智慧的眼神了。


 


 


他在三年间可能又长高了一两厘米,瘦了一些,发型改成较之从前稍微长一些的款式,但是面对明楼的时候,他还是那个十岁的,敬畏的,满心崇拜与爱慕的孩子。


 


 


他绝望的想,自己到底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长进。


 


 


及至明楼匆匆出门时,他的心口还有东西不安分地跳动着,抽绞着,比起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悸动得多,也忐忑得多。他胸口还在一阵阵的发紧,其中一部分是因为之前剧烈的咳嗽,还有一部分——大概是百分之九十五,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出现的人,那个握着他的手,揽着他的腰,把他扶到床上,还为他掖好被角的人。动作一如既往的顺畅,就像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。


 


 


想着想着,头就愈发的痛起来。但是头痛也是没有办法的,既来之,则安之。他从来都心思重,若是平常,明楼的一个眼神都会让他揣摩出很多东西——但是今天却不行,他混得像一罐新熬出来的浆糊,脑子里粘嗒嗒的搅不清楚,也不想搅清楚。难得的一次病痛倒叫他格外的自暴自弃,想着一切都随便吧,人都来了,疾风暴雨还能躲得掉吗。于是他放任自己恹恹的又缩进被子里去,做一个在回忆面前不战而退的逃兵。就一次,他想,就逃这一次。


 


 


他眼皮子沉的很,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合上,老王就阴嗖嗖的凑过来了。


 


 


他嗓子痛,不愿意说话,用眼神去询问老王要干什么,老王贱兮兮的蹲在床头,假惺惺的去摸他的额头,明诚看着他觉得愈发是不安好心,甩了甩头,却没能甩掉老王的手。幸好老王也只是假惺惺的表个态,只在他额头上捋了一把就拿开,也没真要摸,只是看着他。明诚给他看的发毛,只能开口问:


 


 


“你做什么?”


 


 


老王搓搓手说:“我良心不安啊,大兄弟。你这次感冒说到底还是因为我,我不放心,来看看你。”


 


 


明诚当然不信,撇撇嘴不说话。老王看他态度非常的消极,酝酿出来的一点儿情绪也装不下去了,呲着牙说:“药我给你买好了,你大哥也来的挺是时候,那啥,我就回去了啊,我觉得我有点多余。”


 


 


明诚自己把被子裹得严实了一点,脸都埋在被子里,声音又闷又蔫儿,但是埋汰人肯定是明家的家学,什么时候都丢不掉,于是明诚翻了个身儿说:


 


 


“你还知道啊?”


 


 


 


啊呸,老王想,叫明家人都滚蛋吧!


 


 


 


但是离开时为了躲过随时可能回来的明家大哥,老王还是趟了条小道儿。


 


 


 


明诚躺在床上,盖了两层被子,觉得手脚终于暖和起来,但是人还乏着,强撑了一会儿,还是睡着了。他自己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,只感觉一个梦都没有做,睡得沉而且安稳,一直到有人打开了他的床头灯。


 


 


他想要睁眼去看,却被人用手心捂住了眼睛,明楼就在他头顶上说:


 


 


“别急着睁眼——你这灯太亮了。”


 


 


他能闻见明楼袖口上明家香的味道,掺着一点点烟草味。他嗓子还疼着,却忍不住去说:


 


 


“大哥,您还在抽烟啊?”


 


 


他感觉明楼笑了笑,有轻微的气声。明楼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发璇,语气里也没有什么责备。明楼说:


 


 


“刚见面就要算账?那你还喝酒呢,又怎么说?”


 


 


明诚接不住这一句,也没想到他还记得,抿抿嘴不说话。明楼把手放下来,端起放在床头的一只杯子,说:


 


 


“什么时候不能算账,偏要现在?”


 


 


于是明诚也不说话,伸手接着杯子去喝。


 


 


果然是冰糖水。


 


 


明楼沏的冰糖水,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,只是会加一点食盐,这才是别人都不知道的区别。


 


 


明诚刚进明家的时候,身子弱肠胃更不好,三天两头就生病,上吐下泻,老老实实的被禁食了几天。明楼是学过生物的,知道一点医学上的小知识,怕明诚这样下去电解质紊乱,给明诚沏糖水的时候,就添了一点食盐进去。明家大少爷君子远庖厨,拿不准分量,第一次就把食盐放的太多了。他把糖水喂给明诚的时候,略诡异的口感叫小孩子含了一嘴,却不知道该不该往下咽。


 


 


明楼晃一晃杯子,感觉杯底好像还有敲碎了但是没有融化的冰糖,就又晃了晃,说:“这是冰糖水,味道可能不太一样——快咽下去。”


 


 


这样微咸的冰糖水,明楼不知道沏过多少次,明诚也不知道喝过多少次,以至于他直到现在都固执的认为,冰糖水就是冰糖水,除了明楼沏出来的,其他的,都不叫冰糖水。


 


 


等到后来明台肠胃感冒的时候,因为不停的拉肚子脱了水,明诚就按着明楼的样子,沏了同样的冰糖水给他。好声好气端到嘴边儿,扶着明台说:“慢点喝。”


明台嘬了一小口,虽然没什么力气,还是翻了个白眼儿:


“阿诚哥,不带这样伺机报复的。”


明诚端出一张日后被明台称为“大哥脸”的表情,严肃的告诉他:


“别贫,冰糖水,赶紧的,喝完就好了。”


明台又翻了一个白眼儿:“冰糖他也得是甜的啊,这玩意儿你跟我说是冰糖水?”他坚定的把明诚的手往外推一推以示抗拒,“阿诚哥,你是不是觉得我拉肚子拉傻了,就特别好骗?”


 


明诚也不生气,他笑一笑说:


 


 


“是我好骗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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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王: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多余?老王心里苦但是老王只需要痛痛快快喝一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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